實習的目的是要盡可能接觸日後的工作範疇,
趁機從中選出自己最喜歡的,
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.
我首先排除的就是小兒科. 誰喜歡當小惡魔眼中的大魔頭呢? 跟(有時不可理喻的)爸媽打交道也不是我會想做一輩子的事. 而且不知道是我真的跟這一科犯沖還是怎樣, 即便再怎麼注意洗手戴口罩這類的事, 還是一直生病, 短短七週裡, 三回重感冒, 三回腸胃炎, 嚴重的時候在爬去廁所的途中就眼前一黑暈在路上, 醒來(檢查並沒有拉出來)後又默默含淚繼續往廁所前進... 很B哀.
另一個是當初大家眼中實習的大肥缺復健科. 依據順位選科原則, 想當然我也選到了一個普遍被認為不優的骨科, 一來一往才公平嘛, 可是我其實比較喜歡骨科, 遠遠勝過復健科, 畢竟敲敲打打比天天寫千篇一律的病歷好玩啊~ 當時復健科每週有一次大round, 會由某P級醫師領銜主演, 像財前教授那樣帶領全科查房(就差沒有事前廣播和我們病房都在同一層樓, 不用幫老板按電梯自己再死命跑樓梯那麼累...), 一大團人, 氣勢真的非常驚人. 走在最前面的當然是大P大主任總醫師, 照顧該床的住院醫師次之, 他們得適時捧著病歷跳出來簡介一下, 回答問題甚麼的, 最後才是我們. 小小的病房, 說真的哪擠得下這麼多人, 跟在最後面, 站定後又是最外圈, 就像看演唱會買最便宜的三樓看台區一樣, 不太有feel(幸好這個演唱會也不是特別引人入勝就是了啦...).
所以啦, 我們同組那幾個幾乎都是在後面擠眉弄眼或是小聲瞎聊, 反正聽也聽不清楚, 看也看不見, 都是先聽個大概, 等核心掉頭往外走的時候, 我們再看看床頭牌, 還有跟家屬病人交換無奈的眼神, 雖然實在不該這麼說, 可是我當時真的有一點點感覺像在參觀動物園, 很不應該. 有天聽到大P大力稱讚某位病患, "唉呀, 你真的進步很多, 是我們整個病房這個禮拜的第一名!!!", 這麼神奇?! 一定要死命擠到前面湊熱鬧! 結果只看到那個阿伯努力地彎了一根手指...... 天哪, 阿捏就是第一名?! 這麼緩慢的生活我不依我不依啊啊啊~~~ [馬上把耳後的原子筆拿下來, 咬開筆蓋, 打開小本子, 翻到科別那一頁, 把復健科劃掉...]
後來外公也住過一陣子復健科病房, 每天以緩慢的速度跟助行器奮鬥. 我下午如果晃去看他, 就會邊偷吃他的伙食(真的不好吃), 邊盯著他復健. 但是我對緩慢生活步調的忍耐度並沒有因為外公的關係提高多少, 所以常常小念一下 "腳要抬高一點, 走大步一點啊, 這樣才會有進步......" 之類現在想起來有點機車又不孝的comments(是好意但是方法不好), 但是我發誓我絕對不是最最機車的家屬. 同時段也有一個念國小左右的小男生會來看他阿公跟助行器跳舞, 他通常是以在阿公前面邊俏皮小跳步邊喊"來追我啊~ 阿公, 來追我啊~" 的方式幫助復健, 這麼激勵人心的方式一定會有好結果的, 我想他阿公一定很快就能恢復健步如飛, 並且夠力舉起助行器丟他, 另外中風過後嘴歪眼斜的部分一定也會改善, 可以早日口齒清晰地問候他媽媽...
回憶了這麼多阿里不達的往事, 其實我最想說的是, 不是真正處在復健狀態的人, 不能明白時間流動得多緩慢, 而這緩慢又是多麼必要, 多麼無可奈何. 當我自己困在這裡的時候, 進步的程度也比自己想像中慢得多多. 首先, 要先把自己拼成完整的一塊, 光這一步就夠曠日廢時, 還不能加計中途因為任何小插曲一碰就散的意外. 然後, 動一動手指, 然後, 坐起來, 然後, 站起來, 然後, 走出去. 想要快快變好, 必定要加倍失望, 想要時間無聲無息流過去, 偏偏就會在某個點上硬生生卡住, 於是就無力對抗或改變甚麼, 乾脆變成甚麼也不想要的zombie.
這種復健課程不論快慢, 反正不是比賽, 只是自己一個人對抗時間而已, 訓練內容和師資倒是因人而異. 結果不一定人人都能接受, 但是一定會比最糟的時候好. 甚麼時候可以到達這個結果咧, 不能急, 我有停滯不前的權利. 我明白你的好意, 只是有時候我希望照我的方式和步調進行, 如此而已. 你很關心我, 謝謝你, 但是你也有掉頭離開這種緩慢生活的權利.
我要留下來等時間流過去, 等待自己最想要的結局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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